对于讲好中国故事的思考
作者简介：韩震，北京师范大学学术委员会主任、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咨询委员会委员、国家教材委员会委员、北京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华思想文化术语传播工程”专家委员会主任。
*本文内容源于2021年12月23日韩震教授在“中华思想文化术语国际传播力建设”研讨会上的发言
01 关注叙述主体和故事内容
中国的国际形象在过去，往往是被他者所塑造的，是他人想象中的中国。现在，我们渐渐意识到了该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自己讲述中国故事，讲述内容也随之成为了一个首要问题。一方面，官方需要制定相关的大政方针，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出发，更多地讲述中国自身发展的故事，通过日常生活里的故事来体现中国社会发展的变化，如生活方式的变化、器物的变化、学生教育方式的变化等等，讲述普罗大众容易接触和理解的事物。
在中国，我们常常需要习惯于政治层面上来理解问题，这是对的。因为这是我们的生活环境框架，我们能够很好地加以理解。但是，当我们以外国人为叙述对象，讲述中国故事时，我们反而需要从文化、思维方式、生活方式上讲述政治问题，或者学者从学理、学术上讲解释中国问题，这样才能把问题讲清楚，达到外国人理解我们的目的。政治是社会生活的集中反映，但是对外部的人来说理解起来就大费周折了，通过容易共情的社会生活的讲述，反而能够引导外部的他者理解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治理念。
02 结合时代背景，重视对象差别
目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绩，正在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百年夙愿。因此，在讲述中国故事时，过分强调我们的政治诉求，政治色彩太浓厚，在国外就容易产生拒斥心理。
中国是文明古国，在知识生产、技术创新和文化上，中华民族曾经对人类文明作过很大的贡献，但是在近代却落后了。虽然直到1840年鸦片战争，中国才被打败，但实际上自公元15世纪时，即明朝实行禁海政策的时候，郑和下西洋进程被中断之后，中国就开始在思想上落后于时代了。假设郑和下西洋的历史进程一直延续，那么中国可能是在世界上率先自主实现现代化的国家。在北外这个以英语教学与研究见长的学校，可以这样假设。如果中国沿着郑和下西洋的进程率先进入现代社会，那么目前世界的语言地图可能完全不同于现在。因此，北外可能就没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了。原因在于，尽管外语仍然十分必要，但是不会如此重要。如果中国通过自身的发展，在全球范围内率先现代化进程，那么可以预期的是汉语的世界传播应该比现在广泛得多。
另外，因为航海是最有利于促进知识进步的一种途径。航海不仅涉及天文、地理、水文、环境、气候等多种领域的知识，而且通过航海进行的贸易、人员交往以及文化交流，都是知识进步的强大动力。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率先实现了科学的突破，而中国古代拥有如此令人骄傲的灿烂文明，却没有实现现代科技的突破。中国现在的现代化，是外铄的，而不是内生的。但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经过40多年改革开放岁月的洗礼，经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探索，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中华民族又恢复了本来就应该有的巨大创造力。
2005年，有位哈佛教授发表评论，表示美国不用担心中国会发展起来，原因有以下三点：第一，中国缺乏创新文化；第二，中国制度不具备优越性；第三，美国不会允许中国发展起来。前两点显示的是其种族主义或者西方中心主义的偏见和傲慢，但最后一点对于我们理解中美冲突十分关键。前驻美大使崔天凯曾指出，美国会不遗余力地遏制中国的发展，其中既有文化因素，也有制度因素，有意识形态因素，还有种族主义的因素。从现在的中国经济发展水平来看，中国的发展是显而易见的，同时随着这种变化，中国所处的国际环境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美国为首的势力，会极力遏制中国的发展势头。
目前，主要有四对矛盾左右全球历史进程。第一，文化上的所谓“东西矛盾”。第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所谓“南北矛盾”。英国历史学家克莱夫·庞廷在《绿色世界史》中指出，人类社会和动物界一样，是存在食物链的。西方国家之所以富裕，实际上是因为他们站在了全球资源分配这条食物链的顶端。很长时间内，全球进入现代化的人口仅为8亿人，直到今天也只有10亿左右，如果以中国为首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进入现代化，那么在科学技术没有新进展的情况下，有限的资源无可避免地面临着重新分配。因此，西方发达国家的优越生活必然会受到影响，这就是南北矛盾。第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矛盾。从数量上看，社会主义国家没有几个，但是从影响上看，社会主义制度严重影响了西方人对于自身制度的信心，这特别表现在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迅猛崛起上。第四，地缘政治矛盾。在地缘政治下，世界各国似乎都是力图实现自身优势的竞争对手。
但是，在这四对矛盾中，核心焦点是中美矛盾——最大的东方国家和最大的西方国家，最大的发达国家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和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最大的守成国和最大的崛起国。
从中美矛盾的出发，这就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对谁讲的问题，对美国怎么讲好中国故事应该怎样讲呢？这也是需要研究的问题。此外，对西方国家、东方国家怎么讲，对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怎么讲，对社会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国家怎么讲，对距离近的和距离远的国家怎么讲好中国故事，这都需要进行分类。毕竟，让倾听讲述中国故事的对象国容易接受，那才是问题的关键。
03 重视外语教育
众所周知，英语是世界性语言。但是回顾语言发展历史，直到16世纪，莎士比亚才将英语从远离欧洲大陆的岛国语言提升为一种具有文明色彩的语言，而英语之所以成为世界性的语言，是因为英国和美国连续的世界霸权塑造了当今世界的语言地图。
目前，随着中国的崛起，有一种声音说，学外语没有如此重要了。但实际上，在语言方面，中国还缺乏足够的“本钱”。一方面，英语仍然是世界主流的讲述载体，另一方面，汉语作为一种完全不同于西方语言的语言体系，对于外国而言，学习难度较大。我们希望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习汉语，但目前而言短期内可能还不是太现实。
此外，从话语体系的角度而言，如果用汉语讲的内容依然是新自由主义，那其实是“换汤不换药”，本质上，仍然不是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而是西方话语体系的汉语表达而已。但是，如果中国可以通过外语讲述中国故事，那也是属于中国的话语体系，是中国故事和中国话语的外语表达，同时相比而言外语表达最初会更具有创造力和传播力。
因此，讲好中国故事，外语教育非常重要的，不可半途而废。正如前面讲到的郑和下西洋，正是因为不断地面对越来越广泛的他者，才会形成一个更强大的的自我，国家也是如此。如今，中国日益走进了世界舞台的中央，但还不够强大。中国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要不断地理解世界范围内的他者，以便让自身成长为一个更强大的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