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的汉语教学
作者：崔希亮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研究院
【提 要】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全世界范围内蔓延，给全球汉语教学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本文提出应该对这些影响进行科学理性的评估，并提出因应这种影响所采取的策略。我们从检讨第二语言教学法和教学模式入手，探讨了在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环境下，全球范围内的汉语教学面临的各种问题，并就汉语国际教育在当下和后疫情时代的发展问题提出了因应策略。
【关键词】新冠病毒疫情 汉语教学 危机 对策
2020年1月以来，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突然在全世界范围内蔓延，很多国家和医疗机构措手不及。疫情对各行各业的影响都非常巨大，对汉语国际教育来说，这次疫情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挑战。居家隔离的日子里，我们在思考，在面临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情况下，怎么能让我们的事业顺利地进行下去？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界限被逐渐打破，人员流动、人员交往越来越频繁，在这种情况下，学习和掌握一门或多门外语是十分必要的，因此语言学习和语言教学显得越来越重要。然而在疫情环境下，很多国家开始闭关锁国，航班停飞，边境关闭，人员往来被禁止。学生不能在教室里上课，这给我们的语言教学提出了新的问题，传统的面对面（face to face）的教学模式和教学法无法正常运转，语言教学如何达成其设定目标？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需要研究在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情况下，如何应对危机，推进世界范围内的汉语教学。我们会想到CMC（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教学模式、Moocs、远程汉语教学以及网络直播平台等等。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考虑资源的整合、建设和分享、网络时代语言教学带来的各种变化、我们亟需采取的行动等等问题。关于网络语言教学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我们曾经进行过专门的探讨（崔希亮，2019）。但是疫情的突发让我们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网络时代带给我们的机遇和挑战清晰地到来了。
一 CMC语言教学与各种教学法的检讨
计算机辅助汉语教学是课堂教学的补充。早在1989年就有人专门就计算机辅助语言教学的问题进行探讨，并把以计算机为辅助媒介的语言学习和教学模式称为CMC语言教学。Lamy&Hampel（2007：7-25）回顾了CMC语言教学模式发展的历史以及相关研究，并就第二语言学习理论和相关的认知基础进行讨论，从输入和输出的角度建立了第二语言学习的模型。然而这种教学模型是建立在传统的课堂教学基础上的。在CMC语言教学模式中计算机和通讯工具只是教学的辅助手段。在这种教学模式中，教师仍然处于主导地位，计算机和通讯工具处于次要地位，课堂互动仍然以面对面教学为主。当然这种辅助手段经过30多年的演化，已经从早期的计算机辅助教学发展成为今天的云课堂线上教学。随着网络技术的进步和现代教育技术的发展，早期的计算机辅助教学模式已经越来越多元化，在网络环境下语言教学实现屏幕面对面（face to face screen）交流已经几乎没有障碍。但是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网络课堂毕竟与面对面的教学环境不一样，因此我们要对传统的教学法进行检讨。在网络教学环境中，对教师和学习者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教师备课的工作量突然加大，教学的重点和难点也发生了变化，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互动受到局限，同学和同学之间的互动也受到局限，学生的现场反馈显然不如面对面的教学直截了当。远程汉语教学面临着新的考验，教师和学生的心理状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目前，我们的社会环境和国际环境也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在进行中。在这种形势下，网络教学成为唯一的选择，因此各种语言教学手段和语言教学法都要接受网络教学的挑战和检验。
Larsen-Freeman是研究第二语言教学法的专家，Larsen-Freeman（2000）介绍了几种常见的语言教学法，例如语法翻译法、直接法、视听法、静默法、暗示教学法。加上近年来在汉语第二语言教学界流行的任务教学法、沉浸法、交际法等等，这些教学法为汉语第二语言教学提供了很多选项。这些教学法各有优长，也各有缺点，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它们都是为课堂教学设计并在课堂环境下实现其预定价值的。离开了真实的课堂环境这些教学法应该怎么施行？这对于一线教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困扰，对于学习者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2002年欧洲共同体教育和文化理事会委托相关学者在全欧洲范围内进行了一项关于信息和通信技术在外语教学中的影响的调查，其结果表明教师和学习者的角色范式必须要转换，需要合作和协同过程，这样才能利用新媒体提供的广泛可能性。教师应该抛弃传统角色，更重要的是扮演引导者和导师的角色，而学习者要探索新媒体的应用，这样才能成为学习者的翘楚（Fitzpatrick & Davies，2003：4。转引自Lamy & Hampel， 2007：6）。在网络教学环境下，教师和学习者对网络技术的依赖都非常严重。目前已经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网络教学平台，可以实施即时的网络教学，提供可交互的虚拟环境，或者提供网上语言教学课程资源。例如腾讯会议系统、Zoom直播平台、智慧校园平台、微师教学系统、云朵课堂、超星课程、知学云等等，这些网络教学平台和课程已经成为疫情期间被广泛采用的教学工具和资源。在网络时代，E-Learning的概念和形式早已成为语言教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各国之间都在激烈竞争，在高等教育领域和语言教育领域，这种竞争尤其激烈。陈玢、彭石玉（2018）对中美高等教育的在线教育教学，尤其是学历教育项目进行了比较，主要是比较两国之间优质教育资源的开放、教育公平和教育供给满足学生终身学习的社会需求等问题，当然也涉及到教育经济学的问题。腾讯会议系统和Zoom的迅猛发展和广泛应用证明了网络空间的教学活动有极大的发展潜力。
二 Mooc和各种网络课程
Mooc（慕课）是英文 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的缩写，也就是大规模开放式在线课程。无论是在基础教育领域还是在职业教育领域，甚至高等教育领域，慕课这些年在教育教学改革当中所扮演的角色都越来越重要，它们的作用越来越凸显，前几年在全国范围内出现的慕课热，也体现了网络时代教学模式的变革成为发展潮流和大趋势。崔希亮（2018b）在探讨汉语国际教育的一些问题时也提到现代教育技术对汉语教学可能带来的影响，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在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情况下慕课会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那个时候对于汉语第二语言教学来说，慕课只是课堂教学的补充。在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大背景下，我们看到慕课资源的重要性和关键性是不言而喻的。现在各种网络教学平台推出了不少慕课课程，这些慕课资源有些可以作为汉语第二语言教学的重要资源加以利用。对于教学管理者来说，慕课平台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教学平台。但是如何把慕课平台建设好、管理好、运用好，仍然是需要下大力气的工作。首先是慕课课程资源的建设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教师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去编写脚本、录制慕课；其次，对于慕课平台来说，要做资源整合和技术支持的工作，并且还要进一步改善用户体验；第三，对于学习者来说，要适应在慕课平台上选课、学习、测试；第四，对于管理者来说，教学质量的评估和教学成绩的考核也是需要研究的问题。慕课课程是网络时代出现的新的教学形式。有人对汉语教学的慕课发展现状进行了研究（王帅、康可意，2019），发现当前汉语慕课的规模在持续扩大，并且出现了多元化的课程建设格局，但是他们也提出了在汉语慕课建设中存在的矛盾，第一个是规模的扩大与实际完成率低的矛盾，第二个是支持体系的不完善与学习者追求更好用户体验之间的矛盾，第三个是需求的多元化与供给单一性的矛盾，第四个是慕课形式和语言习得之间在理论上的冲突。辛平（2019）也从教学理念的视角出发，分析了有代表性的四门初级汉语教学慕课的教学内容、教学目标及互动模式，发现目前的教学慕课主要属于知识性课程，与语言教学目标的匹配度不高，互动模式也比较单一。
除了慕课之外，还有一些新的教学模式和教学平台。这些教学模式和教学平台还都处在初级阶段。我们发现最大的挑战还是资源建设的问题。汉语国际教育的网上资源数量和规模都比较小，可选择性也不大。郑艳群（2018）以10年为一个阶段，对2006-2016年间汉语教学的相关资源进行了研究，讨论了汉语教学中有关资源的概念和各类资源库的建设、加工、运用和计算，从技术层面对汉语教学资源的研究进展进行了总结，也提出了发展方向。我们认为目前汉语教学资源不能共享的现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所建的全球中介语语料库是在共建共享的理念下设计并实施的（崔希亮、张宝林，2011），上线以后还会持续不断地加以改进。汉语教学资源的建设也完全可以遵循共建共享的理念，整合各路人马，集合各种教学资源，为适应各种不同的教学需求，有针对性地开发新的教学资源，实现资源共建共享，在全球范围内建设汉语教学共同体。只有这样才能在比较短的时间里开发出新的汉语国际教育资源，并在更大的范围内，让这些资源发挥应有的作用。
全球汉语中介语语料库
http://qqk.blcu.edu.cn/#/login
三 远程教育及其面临的困难
White（2003：11-13）介绍了远程教育的背景，并对远程教育的概念进行了界定。她提到了远程教学和远程学习。我们今天已经看到，远程教育已经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函授教学，第二个阶段是广播电视教学，第三个阶段是多媒体手段的应用，第四个阶段是在线学习。我们现在所说的远程教育，包括广播电视的空中课堂，也包括基于网络的教学平台。无论是传统的课堂教学，还是我们不得不采用的云课堂教学，都要尊重第二语言学习的规律。但是在云课堂的环境下，第二语言学习的策略会有所改变，教学方法也应该有所改变。我们还要考虑到国别和地区的差异，并不是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有便利的网络环境；还要考虑到学习者个体之间的差异，并不是所有的学习者都适应网络生活；也还要考虑到教师年龄段的差异，并不是所有年龄段的教师都能熟练地掌握如何利用网络资源。另外不同的语言技能教学在教学技巧方面也要有所差异。比如阅读教学、听力教学、口语教学、综合理解教学、汉字教学、书面语教学、写作教学等等，都会相应地发生改变，学习者的学习策略 和教师的教学技巧要因应教学媒介的变化而变化。十几年以前已经有学者就网络学习环境下的学习策略问题进行过专门的讨论（Hauck& Hampel，2008：283-298），这些研究成果是可以借鉴的。除了学习策略和教学技巧方面的变化之外，我们还必须考虑学习者的心理变化，面对面教学环境和网络教学环境中的学习者心理状态是不同的，学习者的焦虑、在网络环境中被关注的程度、学习者彼此之间的同窗友情、对突发事件的反应、对汉语学习的动机和态度等等都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而发生改变。
我们在访谈中了解到，与传统的课堂教学相比，远程汉语教学所面临的困难有很多，我们总结一下有以下几种：
（1）课堂互动性减弱。语言教学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与理论类、知识类课程相比，语言教学需要较强的互动性，课堂教学环境中的师生互动（teacher-students interaction） 、学友互动（peers interaction）是不可或缺的环节，在真实环境中互动情境更真实，师生更容易产生共情。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线上课堂实现互动的形式十分有限。师生互动和学友互动的方式几乎仅限于问答和对话。传统线下教学中寓教于乐的课堂活动（拍苍蝇、猜词等）、情景练习（看病、问路等）、角色扮演都无法正常开展。
（2）汉字教学的困难。例如在初级汉语综合课教学中，教师可以通过听写、板书、布置检查作业等不同方式，强化学生对汉字的记忆。但是线上课堂，教师作为监督者的角色被弱化，对学生书写方面的问题无论是发现还是纠正都无法做到即时反馈。目前接受度较高的作业形式除了口头报告外，教师还可通过学习通、慕课网站发放试题。对书面作业的检查方式则较为无奈，学生写完听写后拍照发给教师，教师在图片上进行修改。这种方式对教师而言，批改费时费力，对学生而言不易归类整理，教学效果大受影响。
（3）成绩考核面临的困难。真实环境的语言教学所采用的传统笔试方式已无法进行，目前笔试主要通过教师在学习网站上传试题的方式进行。这就出现了两个问题。首先，学生不需要手写汉字，只要电脑打字即可，这就更加弱化了汉字教学的分量。其二，无法做好监督工作。考试过程中，缺乏监督，靠学生自律完成答题，因此成绩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大打折扣。
（4）学生的学习动机和学习策略不同导致学习者分化。远程教学无法很好地监督、检查学生跟读、练习的情况，因此学生的学习动机、学习策略不同会导致学生新的分化。目前已经实现的网课，多是通过慕课、微信群、直播平台或者公众号进行的，如果学生的自律和自学意识不强，就很容易放任自流。
（5）网络环境的不稳定影响教学进程。网络教学依赖于网络的速度和稳定性。目前我们还不能做到所有的网络教学都能够顺利进行，上不了线或者中途掉线的情况时有发生。尤其是在很多人同时使用网络的时候，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教师一旦掉线，学生就无所适从；某一个学习者一旦掉线就会跟不上学习进度。尤其是我们的学习者分布在世界各地，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网络环境不同；另外学生分布在不同的时区，时差的问题也会影响教学效果和教学安排。
四 虚拟课堂的现在与未来
传统的语言教学理论是建立在课堂教学的基础上的。教学计划的制定、课堂管理、课堂积极性的调动、课堂教学任务的制定、课程设置、参考资料的配置、学习策略、成绩评估、课堂教学技术的应用、学习者职业发展等等在网络教学环境中会有新的问题出现。Richards & Renadya 编著的《语言教学法——当前实践文选》（Methodology in Language Teaching：Anthology of Current Practice）（2002）是一本简明易懂的讨论教学法的书，虽然他们是在讨论英语的教学法，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错，我们还是可以借鉴的。除了一些基本的教学原则之外，他们还具体讨论了语法怎么教、语音怎么教、词汇怎么教、口语怎么教、听力怎么教、阅读怎么教、写作怎么教等等，但是他们不可能探讨汉字怎么教，这是汉语教学不同于英语教学的地方。当然他们所讨论的语言教学原则以及语言要素教学的方法，都是在正常的课堂教学环境里实施的，在远程教育的环境当中和目前网络教学平台上，如何利用这些教学原则和教学法，需要我们认真地研究和实践。另外，汉语第二语言教学有它独特的地方，因为汉语是孤立语，有自身的特点，汉语教学也有自己的传统，而且我们还有汉字教学，在印欧语系的语言教学当中没有这样的问题。汉语的篇章结构也与印欧语系的语言不同，因此我们在篇章教学和写作教学中还要关注自己的特色。在突发全球公共卫生事件的环境下，我们要对传统的教学法进行系统评估，依然有效的我们继承下来，需要补充新内容的我们要从头研究。我们特别需要工作在教学研究第一线的教师能够做一些实验对比研究，从中发现网络教学的规律，丰富网络环境下汉语教学的理论和方法，为我们当下和将来更好地实施网络环境下的汉语教学提供数据支撑。
《语言教学法——当前实践文选》
（Methodology in Language Teaching：Anthology of Current Practice）
（2002）
五 疫情环境下我们应该研究的课题
这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给汉语国际教育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要研究的问题很多，包括宏观领域的问题和微观领域的问题。我们讨论了第二语言教学领域所发生的变化，语言教学面临的挑战，也讨论了我们的事业受到的冲击。当下我们应该研究的问题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5.1 全球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危机管理
这次新型冠状病毒在全世界范围内肆虐，给世界各国政府和人民带来的威胁是巨大的，因为它的突发性和不可预测性，给国家治理的各个层面带来极大冲击，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面对突发事件如何进行危机管理，每一个领域都要进行研究。汉语国际教育是一项比较特殊的事业，我们已经把触角伸向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孔子学院在世界各国建立了数以千计的教学机构，每年派出的教师和志愿者数量巨大。在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事先并没有预案。因此疫情过去之后，我们应该尽快制定相应的预案。这不仅仅是教学机构的任务，它还涉及到不同部门之间的综合管理和协调配合，需要外交、教育、医疗卫生、海关、交通、民航等各部门之间的统筹协调和通力合作。汉语国际教育的发展和孔子学院的改革还在路上，在改革的过程中一定要把危机管理的内容考虑进去。
5.2 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汉语教学造成的影响
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汉语教学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我们现在还无法对它进行评估。疫情过去之后我们要对疫情给全球汉语教学造成的影响进行系统评估。这种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境内的汉语教学，课堂教学已经停了几个月，海外的学习者无法入境，校外的学习者无法进入校园。另一个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孔子学院和汉语教学网点，由于受疫情影响，也无法正常开展教学活动。在抗击新冠疫情的过程当中，世界各地的孔子学院积累了很多经验，国内各高等教育机构和语言培训机构也已经开始着手建设在线学习的网络平台。这里需要长期建设的任务很多，尤其是教学资源库的建设不能一蹴而就。在我们以往的研究中，汉语中介语语料库的研究和建设起步比较早，但是可供分享的汉语教学资源库到目前为止还比较少见。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开放教学平台，实现资源共享，当然这里有很多具体的问题，例如知识产权的问题、互利互惠的问题、政府统一采购的问题、委托研究机构专门立项的问题等等，需要一项一项地去认真研究解决。
5.3 逆全球化趋势给全球汉语教学造成的影响
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中国的国际影响力也在不断提高。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工厂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在这种情况下，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美国世界霸主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从史无前例的中美贸易战以及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之后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的舆情对立就可以看出，矛盾在不断地被激化，两个大国的关系已经处在危险边缘。美国优先的理念带来的必然后果就是去全球化，美国希望把海外的企业转移到美国国内，给国内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同时减少产业链上对外国的依赖。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与这种思想并行不悖的是在全球范围内出现的逆全球化的趋势。这种逆全球化的趋势肯定会给全球范围内的汉语教学造成负面影响。在经济领域以及其他各领域，国家之间互相交叉融合，其结果是人员的流动，产业的互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汉语学习在这种国际合作的语境下成为不可或缺的社会需求。如果全球化的趋势发生了逆转，这种社会需求会被大大地降低甚至抵消，我们对此一定要有所准备。
5.4 面对危机我们应该采取的策略
世界格局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汉语国际教育要为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崔希亮，2018a）。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我们要把自己能够做好的工作做好。这些工作包括拓展网络教学空间，建设云教学平台，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开展国别和区域研究、探索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教学理论与实践等等。
（1）拓展网络教学空间。随着云技术的发展和5G技术的应用，网络教学的条件越来越成熟，网络教学的潜力非常巨大。即使是在正常的条件下，我们也在不断地拓展网络教学的空间，在当前形势下，我们更需要不断地拓展网络教学的空间。各种网络教学平台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哪个好用哪个不好用，一线教师最有发言权，这也是一个选择和淘汰的过程。我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网络教学平台会不断改进，可以有更多的网络教学项目得以顺利展开。这需要我们做很多基础研究和准备工作。这些基础研究就包括网络教学环境与课堂面对面教学环境之间的对比，在网络教学环境下，教师和学习者的角色变化，在网络环境中如何进行会话操练，在网络环境中听说读写分技能教学如何进行等等。
（2）建设网上汉语教学平台。目前大家在使用的网络教学平台，大多是通用型的教学平台，并非专门为语言教学而设计。而语言教学有自己的独特性和特殊需求，这必须由网络开发商和研究者以及一线教师共同合作完成。我们可以提出需求，由开发商去设计实现。当然，平台的建设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平台的维护也是一个长期的任务。教学管理部门在开发建设网上汉语教学平台的过程中一定要以人为本，不忘初心，简单实用是根本的原则。我们在实际应用各教学平台的过程中也发现，有的教学平台过于复杂，需要进行专门的培训才能使用，这不利于教学平台的推广和应用。低成本高效能应该是建设和开发网络教学平台的基本准则。用户友好的环境，对网络教学平台的生存发展至关重要。
（3）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合作。面对危机，合作比对抗要好，这是我们在这次应对新冠病毒疫情的过程中建立起的广泛共识。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合作有利于促进汉语教学平顺地发展。这种合作包括研究人员的合作、教学资源的共建共享、教学法的评估、网络技术的分享、学习者职业生涯规划的发展等。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合作基础，要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新的合作领域和合作空间，不仅要进行双边合作，还要进行多边合作，在合作中互利共赢， 共克时艰。
（4）开展国别和区域研究。这个世界并非铁板一块，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点，他们的语言政策、汉语教学传统、教学理念、学习者的需求以及对学习者职业生涯的预期都是不一样的，他们面对的困难和问题也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在进行普适性的研究之外还要开展国别和区域的研究。汉语教学最大的合作伙伴在周边国家、美洲国家、欧洲各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每个国家和地区都要进行专门的研究，有针对性地解决他们的问题。
（5）探索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教学规律。郑艳群（2019）在总结了汉语教学70年来教育技术的应用和影响时指出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时代做好基础研究及师资培养、师资队伍建设等工作，这是非常正确的。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教学有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需要通过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的合作来解决，而这些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必须是由工作在第一线的教师和研究人员共同完成的。不仅仅要有汉语第二语言教学领域的研究人员参加，还需要计算机技术和网络技术方面的研究人员共同参与才能完成，因此师资队伍建设是关键的关键。我们的研究团队应该包括一线汉语教师、汉语教育机构管理者、网络技术专家、教学资源开发商，还要有远程教育专家。
（6）加强网络环境语言教学的理论与实践研究。针对当前网络汉语教学的现状，我们应该有一个基本的顶层设计，这个顶层设计应该是在理论研究和应用实践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郑艳群（2013）针对当前汉语网络教学的现状和发展需要，提出汉语网络学习环境基本架构的构建问题，她把汉语网络学习所需要的环境归为内容系统和服务支持系统。这里应该包括网络学习的数字环境和生态环境两个体系。郑艳（2013）指出网络教学不仅是以技术的方式来延伸课堂，还为远程学习者在学习者之间、学习者与学习资源之间、学习者与生态环境中的人建立联系。实际上网络教学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绝不是只有数字环境和技术支持系统那么简单。从理论上来说，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教学涉及到至少8个方面的要素。我们需要在各相关要素之间建立有机的联系。第1个要素是语言，第2个要素是学习者，第3个要素是教师，第4个要素是教学法，这四个要素是第二语言教学的内在要素。第5个要素是第二语言学习过程，第6个要素是技术支持，第7个要素是教学环境，第8个要素是教学管理，这四个要素是语言教学的外在要素。
Bertin et al.（2010：43-47）对远程语言教学所涉及到的诸要素做过详细的讨论。比如关于语言，他们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语言、文化和内容之间的联系是什么？在我们所理解的语言与认知中，这种联系的性质是什么？心理语言学的证据是什么？阅读和书写的过程与听力和口语是否相同？语言是如何加工的？等等；又如关于学习者，他们提到一些重要的因素，比如学能、学习策略、风格、焦虑、个性、认同、态度、动机、语言学习意识、自主性、互动性、学习训练等等；与教师有关的要素比如说教学媒介、教学资源提供状态、制约因素、教师的角色和技巧、教学监控、学习策略指导、对学习者的了解、教态、教学评估等等；关于教学法，他们主要围绕基于任务型的教学法，如何安排远程语言教学的问题展开讨论。以上这些问题都是第二语言教学中的基本问题。无论对学习者来说，还是对教师来说，远程教学的变化都需要我们一点一点地去适应，并且在实践中摸索规律。应该说目前对这些问题的研究都是很不够的，因此在理论和实践的层面，我们需要进一步探讨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环境下如何推动全球范围内的汉语教学，例如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教学会有哪些特殊的困难？如何解决这些困难？后疫情时代的汉语国际教育事业如何发展？从这次全球范围内的新冠病毒疫情来看，人类的确是一个命运共同体，语言教学，尤其是汉语教学，如何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人类能够从这次大的瘟疫流行中学会哪些经验教训？第二语言教学的观念和思想会有哪些变化？世界格局的变化会朝哪个方向发展？汉语国际教育的定位和目标是否应该及时调整？预则立，不预则废，对以上这些问题，我们要心中有数，未雨绸缪。
